domingo, 31 de octubre de 2010

現實一種

那個星期三下午,我正在值班,一波又一波的學生從電梯湧出來,門禁管制總讓人忙得不可開交。西裝口袋裡一陣騷動,我來不及接通,看了螢幕上的來電顯示,是老爸打的。

家裡來的電話,我總是不敢接的。

跟老爸的相處模式是如此,平常鮮少聯絡除非有要緊事,上台北之後,只要接到家裡的電話多半是錢的事,就學貸款辦了沒、在學證明快寄回家要申請獎學金、騎車超速被拍照、停車格繳費逾期、電話費爆增,其他不被提及的事都不重要,只要不被提及就相安無事,這樣的通話習慣長久下來,家裡的來電都讓我極為抗拒與害怕。

從商學院六樓的隔門偷偷溜出去,窗外的雨不斷砸在課間流動的人潮上,俯瞰著來自各個方向的又往各個方向離去,之於那些奔走的人們,我高高在上冷眼以對,竟也感受到一絲宿命的孤寂,希區考克的災厄之鳥就要降臨,彷彿世界與我再無干係,站在一個時間靜止的獨立次元之中,和周遭事物完全切割開來。

手機又再次震動,我按下通話鍵。

「你手邊有多少錢?」老爸語氣帶點羞澀讓我不解。
「大概一萬多兩萬吧,怎麼了嗎?」我問。
「我有困難,需要錢,你能不能看去找誰借?」

語氣更加軟化成為乞求的口吻,每個字每個音節像是灌了鹽酸的海綿,扎扎實實地把強酸擰在我的胸膛之上,重度的腐蝕與灼燒讓我無法思考,看著向上向下的樓梯突然想逃,但我得冷靜,我得相當冷靜,最好裝作若無其事才行,我竭盡力氣穩住情緒問他:

「要多少?」
「五萬五,明天下午以前。」他說。
「我問看看馬上打給你。」
「拜託你了。」
「不用這樣,只是小事情。」我嘴角發顫地說。

掛了電話,回到工作櫃台,笑容可掬地迎接每一位蒞臨的學生,大聲跟老師問好幫課程準備好設備,上課鐘響起,人潮散去,我雙腿一陣痠軟摔坐在椅子上,一下子要籌三四萬,該怎麼辦?找誰開這種口?我拼一口氣習慣了,任何事情非到最後不會找人幫忙,但這次卻瞬間被打趴在地上,動彈不得。

當晚,打開手機通訊錄,一頁一頁翻找可以求助的人,一個個名字都是那樣陌生,鼻頭一酸,模糊的文字糾結成一條斜線,往內心脆弱處滑去,知覺恍惚在不斷遺忘與憶起的虛幻狀態,但緊接著又心一橫,索性把鼻子給捻上,從恍惚中醒轉過來。

本來自以為離開家很遠,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服貼就好,刻意不去想家裡的狀況,更壓根沒想過要負什麼責任,但我想,現實一種,該面對的總是得面對,牙關一咬,日子再苦也是能撐過去的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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